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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钱三娘教子

“不许站着,你、你给我跪下!”生气的钱姨娘让李丹楞了下,立即听话地跪了。

针儿伸手拿过椅子上的坐垫要放他膝下,被钱姨娘伸手挡住。“姨娘……!”针儿看她表情没敢再说。

“我平日里怎么和你说的?都忘到兴头后面去了?”钱姨娘满面怒气。

“姨娘,去机杼巷是五弟求到我头上。您知道他那个小书虫子连树都爬不上去……。”李丹以为是自己偷偷跑到陈家的事情惹她不高兴,连忙申辩。

“我说的不是这个!”钱姨娘气呼呼地打断他:“叫你在外不要逞能、不要招惹是非,你可倒好,连赵家三哥儿都敢打!你可知殴打皇族会论何罪?”

“呵,原来是为这个?”李丹笑起来:“姨娘休听他人添油加醋!

姓赵的打砸店铺、出手伤人,我所以教训他。这么快就来告状了?看来这小子腿脚还蛮利索!”

“你住口!”钱姨娘将桌子一拍:“陈家出事,你去探望,她家是你父同年,义之所在,我拦你了么?

但赵三郎不同。就算隔得再远,他家也是实打实的皇族勋贵,你去惹他做甚?

尤其是这时节!他国丧期间去天香楼有过失,你在天香楼大打出手就没错?说好听是替人出头,说不好也是个沾花惹草的嫌疑,你怎不动脑子想深一步哩?”

“哎呀!”李丹倒吸冷气,赶紧磕头道:“孩儿只想出气了,实在是没想到这关节上,让姨娘忧心,是儿的错!”

“三郎,你如今十五岁不小了,凡事不能总这么拍脑袋就往前冲,要多想后果两步、三步才行。

既知自己的毛病,得实实在在去改才好,不能每每出了错处叫人拿住把柄,那岂不真成了他们口里的粗鄙武夫?”

钱姨娘说着垂下泪来:“姨娘被大娘叫去骂两句教养无方,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,可若全家因此轻视、怠慢了你,后患无穷呵!你、你可改了罢!”

李丹哑口无言,只得诺诺连声,请罪不已。他晓得钱姨娘的意思,嫡母早放话,说他已满十五该独立门户了。

其实,所谓“独立门户”,是要趁这机会清算家资,赶李丹母子出去单过。

高氏一直怀疑钱姨娘将带回来的丈夫遗产私留部分,另外还眼红她姐妹两个的嫁妆,想伺机掠夺。

钱姨娘防备着,不想让她找到理由和口实,所以才警告李丹,有“莫要授人以柄”这话。

姨娘的良苦用心李丹自然明白。

“姨娘,要我说她让我们走,咱走就是了。这个家住得别扭,还不如分开!

等我自立门户,好好孝敬你,咱们关上门自己过日子,强过看他人脸色!”

说实话李丹对这个家没太多好感,他脑子里山东东昌府府衙才是让他自在的家。

“你就是不想被拘着!”钱姨娘嗔道,看着这小子跪在下面嘿嘿地笑,她又心软了,摆摆手:“起来,坐下说话。”

李丹起身拍拍下摆,在钱姨娘侧面坐了。

她示意针儿去关上门,然后轻声说:“今日她又提这个话,看来还是打定主意要分。

若真分了你可就是一家之主,不能再这样胡来任性!

姨娘今后就指望你呢,你若有个好歹,可教我怎么活,将来又如何去地下见你母亲?”

“姨娘放心,儿记住了,今后一定做事小心。”李丹向上施了一礼,想想又说:“不过那边迟早要挑明,姨娘是不是提早做些准备?”

“关上门咱们娘儿俩说话,针儿自山东跟来也是我贴心的。”钱三娘咬牙想想,压低声音告诉李丹说:

“当年你高祖不肯写檄文被害后,乱兵将家里抢得干干净净,几乎就只剩下这所空宅。

得亏高祖、太宗两朝先后发还部分田土、兼有赏赐,你曾祖、祖父才有底子重振家门。

祖父去世时只有大老爷已成年,故而他以一家之主姿态主持家务。后来你父亲、叔叔长大、进学、取功名都是长房出资,至今也未分家。

也就是说,你祖父留下的家产可还在长房手里!”

李丹听了一愣,立即琢磨出姨娘这话后面的意思。

“你父亲中进士后在户部观政三年,往庐江做县令时只一童、一驴相随,何其寒酸。

还是你外祖父赏识他为人正派,不惜两次做亲,又介绍人脉相帮。

钱家扶持他坐到知府是为他这个人,并非因他是否富有或人脉丰厚。你懂吗?

我和姐姐当年嫁过来都带着嫁妆,助你父亲悄悄置办些产业。

否则凭他薪俸,如何既照顾身边子女,还能顾及在老家的妻、子?

大娘子不忿我手里握着我们姐妹的嫁妆,又不知究竟数目,便总对人说我私匿老爷遗产,打算借分家的由头看清楚,能夺的便夺了去。

我总以你年纪尚小做借口搪塞,唉!可你长大了,这借口渐渐用不得……。”

以往李丹只知道主母一直叽咕“三郎大了该分家”,觉得对方是讨厌自己,原来关节在“财”字上面。

“姨娘不是把父亲给钱家的彩礼和做官攒下的体己都给她了么?”李丹奇怪地问:“她干嘛还打咱们主意?”

钱姨娘苦笑:“是给她了,所以最初两年她对咱们娘俩多好,可后来变了。人么,都会变,有贪心人就会变!

大娘子有了还想更多,多了又嫌不够,所以才变心。加上那两房的撺掇,她不猜疑都不可能!”

这真叫人无语得很,李丹想了想,问:“那,当年姨娘交给她多少?”

“你父亲在世时,前后通过递铺给家里送了六千两的汇票。”钱姨娘回忆道:“咱们回余干前,我变卖、收拢,回来交给大娘子共两万四千两。”

李丹听了咋舌,父亲还算“清官”呢,居然攒下这么大一笔!前世看书里写“一年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”,这本朝的官儿看来也不遑多让啊!

“她说你私匿,如何证明无有此事?”李丹问。

钱姨娘冷笑:“当年处置那些字画、田庄、铺面、古玩之后,我收藏了所有买卖契约和银钱兑换的底票。

若大娘子闹起来,只需出示这些证据,与我交割的数目相对即可。”

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有留证据的意识,不过想想李丹也能理解,商人的女儿嘛,自然懂得这些东西的重要。

搁在大娘子身上,恐怕她早当“废纸”去灶台引火,或者纳鞋底用掉了!

“姨娘都给她了,怎就没想过给自己留些儿傍身?”

“扑哧”钱姨娘一笑:“傻孩子,我和姐姐出嫁时,你外祖各给了价值万两的嫁妆。你说,我何必贪她那点,又能贪多少?”

“啊?”李丹大吃一惊:“外祖父这么有钱?”

“他是专做北地生意的。就是把边墙外的马匹、皮张、药材收过来,把中原的丝绸、棉布、瓷器、成药、首饰这些倒腾出去。

我听说家里每年光是行商的生意,本金都要二三十万两,这还没算上各地的坐商铺面。你说他有多少钱?连我也讲不清!”

“哦,这样呵!”李丹点点头,四下里看了看:“可是……姨娘,我从来没在家里看到有银子、银票呀?”

他的话逗得钱姨娘用帕子捂嘴“吃吃”地笑起来。“可真是个实心的孩子,那些都是田土、店铺大多在江北,以淮南、淮西为主。

家里当然不能留那么多财物,没的招人眼。能看的只有账簿子,待你再稍长些我教你。

你若不去科举,就得学会怎样打理生意。不然连账簿都看不懂。”

“我想起来,每年都有位栗掌柜来看你,你说是外祖父的人,可是他帮你管事?”

“差不多。”钱姨娘点点头:“栗掌柜祖上就是我家的伙计,到他这里是第三代。

你外祖父原本让他帮你亲娘打理外面的生意,后来又转到我手里,是个可信的。

每年来时除去带些礼物、点心,还会向我报账,也会留些钱钞。

咱们娘俩在府里拿不到月供,针儿、贝喜他们的月钱也都是我自己出。

栗掌柜出了大力,你日后见到要对他多加尊敬才好。”

李丹听了起身答应:“是,孩儿记住了!”

娘俩又议了会儿,李丹见她气也消了,这才告辞出来回自己睡的厢房。

从礼上讲,李丹长大即便分房住也因是主子身份该睡上房,小钱氏因姨娘身份才该住到厢房。

但李丹不肯,说岂有为人子者高居其上,而令养育者卑居厢侧的道理,坚持让姨娘留在大屋,自己去东厢睡。

看到他持孝甚笃,钱氏很高兴也很欣慰。

东厢推门进去是张掉漆的镶钿云石面方桌,左右各摆张同样有年份的椅子,墙上挂着钱姨娘自己绘的《抬头见喜图》。

右手是里间门,掀开帘子里面是李丹的卧室和书桌。外间用四扇屏风隔断,放张木榻住丫头贝喜。

听见有人进来,贝喜探头一看,喜滋滋地叫声:“哥儿回来啦?累了吧?快坐下歇歇,奴去给哥儿打水洗脚!”

还未来得及回话,小丫头已经一溜烟跑向厨房去了。

李丹自己进屋解下腰带,脱了深衣往床上一躺,不一会儿贝喜端着水进来放下,然后为他脱靴、除袜。

李丹十几年来早习惯了这种有人伺候的生活,因此坐起身由着她忙碌,口里说:“今天又闯祸了,害姨娘生气。”

“姨娘是好意,盼着哥儿早点顶门立户,咱们搬出去,这样就不受他们的气啦!”

“嗯?”李丹惊讶地看贝喜:“怎么,你也知道要分家的事?”

“前院成天叽咕并不避讳咱院,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!”贝喜抿嘴一笑:“她们那边上自春芳姑姑,下至厨娘、小厮,哪个不知道大娘子的心思?”

小姑娘今年十一岁,进来伺候他两年了,学会了在外人面前装乖巧,进这屋来还是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。

李丹习惯了,听不到她的声音反觉得缺点什么。

他想了想正要问话,忽然有人叩门。贝喜听了便轻声道:“两长三短,是小牛哥。”

“嗯,”李丹也听出来了,这是他和长随宋小牛的约定,便示意贝喜去开门。

宋小牛是车夫麻九的外甥,父母都在宁国之乱中遇害了,从小在麻家被抚养大。麻九自己只有仨女儿,就拿他当亲儿子养。

他今年十七,又高又壮比李丹还高半头。

六年前麻九求了二房管家曾五叔,送他进来伺候。

高二奶奶见他结实,想着这边除三郎外全是女人家,确实需要个做力气活儿的,就分了到后院来做事。

有次李丹偶然发现他在没人地方耍拳,追问下才知是和他舅舅学的。

聊过才知麻九原先在军营里居然做到百户教头,平倭中伤了腿不得不退役。

他不声不响地混马夫,只想着同外甥相依为命了全余生。

好歹也是军中教头,李丹缠着麻九求他教授武艺,受他指点学拳脚,听他说了许多打仗的事和带兵门道,和小牛算得上师兄弟情分。

进门后宋小牛先规规矩矩给李丹作揖唱喏,然后便笑呵呵道:“三郎今天在天香楼做下好大事情,全城都轰动了,说你拳打赵三儿解气得很哩!”

“快别提这个,我刚刚领受了姨娘的数落回来。”李丹吐舌做个鬼脸:“不过说实话,没想到那厮这样不禁打,无趣得很。就是古人讲的,胜之不武!”

“管它什么武,反正你打得好,受他气的百姓恨不能放爆竹庆祝呢!

哥儿以后有这等好事叫上我,不用你动手,看我不打杀那欺男霸女的贼!”宋小牛说着将斗大的拳头攥起来挥舞了几下。

就听身后贝喜的声音说:“你消停会儿吧,哥儿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呢,你又来引他打架?”

宋小牛缩了缩脖子,赶紧嘿嘿笑道:“我的小大姐,我哪敢?不过陪哥儿说说话罢了。”

“当时事情急,没来得及叫你就和杨乙去救人。

张金刚被六个人围着打,断了一臂,还蛮凶险。

你家全指望你一个男丁,我可不能拖带你去那场合!”李丹摇头。

“诶,这有什么!几个混混罢了,又不是上战场!”宋小牛叫起来。

李丹只是笑,转而问他:“你这样晚来,可有什么事?”

“哦,对了!”宋小牛拍拍脑门赶紧说:“方才前边传下话,叫我舅舅明日一早套上骡车去接劳媒婆过来。”

“唉,果然!”李丹叹气。看来最后嫡母还是不顾五弟的想法要和陈家退婚!

想想这事传出去,士子们肯定会咬耳朵说李五郎翻脸无情之类,他决定要是听到哪个嚼舌头,非得揍他一顿不可!

“牛哥,最近家里事多,我若不在你要周护好这院子。”李丹说完招手让宋小牛到近前,悄悄耳语了几句。

宋小牛惊讶地看看他,点头道:“我懂了!三郎放心,哪个胡来,我大棍子打出去!”

“你就不怕我母亲和大伯、三叔他们?”李丹笑吟吟地问。

“我拿姨娘给的工钱,又不曾卖身,他们能把我如何?

米店伙计廖二都知道拿着主家的钱就得替主家分忧哩!

我宋小牛在这院里吃了六年饭,又有哥儿你教我做菜手艺,把着手教我识字,难道我连‘报恩’还不懂吗?

三郎你放心去忙,我守在家里,无人敢乱来!”宋小牛雄赳赳地拍着胸脯表示。

送走小牛,贝喜转回来伺候李丹睡下,回身持了烛台待要回自己床上,犹豫了下疑惑地轻声问:

“三郎方才到底和小牛哥咬了句什么耳朵,我看他走时义愤填膺的样子?”

“我告诉他,前院说不定会找个理由来搜咱们院子。”李丹幽幽地回答。

“啥?他们会这么大胆?”贝喜吃惊。

“这有什么不可能?”李丹冷笑:“人家既放话咱们私匿了财物,那自然要找出证据来。前院大娘子是个风就是雨的,保不齐哪天真来这么下子。不得不防呵!”

贝喜拿着烛台站在那里愣怔半天,还是不敢相信自家人会对自家人做出这样事。

她想了想,又说不出什么意见。转身才走两步,听李丹嘱咐:“要真出这种事你莫怕,我不在你便用杠子顶住门闩,咱随她们鬼叫门折腾去。

有牛哥来主持着,那帮人怕他莽撞不敢太过分!”

“知道,我记下了。”贝喜连忙应道。

唉,没想到大户人家也会为财产争来斗去。

回到床上贝喜想起自家的经历,心中暗暗叹息。

当年他二叔就因为分家时兄长这里比自己多得了两分水田而不满,结果上衙门出首告贝喜爹纳贡米时以陈充新,贝喜爹为免牢狱之灾不得不将五亩水田让渡到侄儿名下。

结果因为耽误农时第二年家里就过不下去了,又赶上时疫妻子、儿子相继故去,贝喜爹将女儿送给邻居做童养媳,自己心灰意冷出家去做道士。

不料次年大旱,邻居养不起贝喜,遂写了休书放她出门。

这邻居乃是李家佃户,管家李朴正得了小钱氏请托寻个小丫头照顾丹哥儿,得知此事来家里看了眼,便领她进了这院。

唉,人呐不管是贫还是富,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难处。

抹着泪忍住悲声,贝喜哭累了,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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